藏憶鋪

第十二章

　　那時我壓根沒懷疑學長願意幫忙背後是有目的，畢竟怎麼可能有人願意平白無顧幫助毫不認識的陌生人？可惜我被不願承受的委屈蒙蔽心眼，所有注意放在自己將徹底脫胎換骨這件事上。

　　雖然後來學長計謀被拆穿讓我對他沒有好感，但他非常有實力這點我完全不否認。不用旁人指點他即知道我需要做些什麼改變，他將我變成連我自己都快不認得的人。當我與學長從髮型沙龍店相偕離開，我們與兩、三個交談甚歡的女孩擦肩而過，她們先是一怔，下一秒她們低聲讚嘆的話語傳入我心底。

　　「哇！右手邊的男生好帥。」

　　在這之前我從沒被人如此形容，心底難掩喜悅。學長察覺到我的心情，在我身旁露出詭譎的笑容，可惜我沒發現。

　　原以為自己這生大概庸庸碌碌渡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悄悄轉變，截然不同的人生在我答應學長的那刻展開……

　　隔天到學校，所有人注視我的眼光改變，那些先前鄙夷及評頭論足的人們，女生對我從厭惡轉為愛慕，男生則從跋扈轉為畏懼，對我牙癢癢──他們不像過去敢對我動手動腳，因為自知若惹上受女生歡迎的男生，下場不會好到哪裡。

　　而我呢？還是不改昔日對所有人淡漠的態度。我無法因為自己外表改變便虛心接受他們虛偽的任何情緒，可女生們不因此打堂退鼓，被打槍便待時機成熟捲土重來；自知情勢已變的懦弱男生則靠向我這邊壯大聲勢，仍對我有所敵意的男生只能獨自在角落生悶氣。

　　時間一久，我莫名其妙從眾人唾棄的醜男搖身一變風靡全校的名人，感覺過去無用的我是場夢境根本不曾存在，只有在學長大搖大擺出現在我面前我才會警告自己絕別回到過去的日子，那段永不見天日的時光。

　　「喂！學弟。」同樣開場白、同樣地點，學長雙手扠在口袋裡似笑非笑望向我。

　　好段時日過去，時序入秋，天氣逐漸變涼，也比夏日更早拉下黑幕。在路燈微弱燈光照射下，學長仍散發氣宇軒昂的神情，這次我沒再給他臭臉，而是邀他到附近吃個飯，並附囑我請客。

　　這是我欠他的人情，我不得不還。

　　除此之外，學長也不客氣在飯局上讓我得知我這人情非一頓飯能解決，必須還上一輩子。

　　「……那些人仰慕者真的很煩，我知道自己已經快沒耐心安撫她們，所以為能畢業後即順利到國外，我不得找個代罪羔羊來頂下這件苦差事。」

　　沒有太大訝異，因為學長也付出不少代價，無論他所付出的代價我有沒有瞧見。

　　「為什麼找上我？」我唯一好奇的只有這點。

　　「因為直覺告訴我你是可塑之材嘛！呵呵。」學長自己輕笑兩聲，發覺我沒露出半點喜色，收起玩笑繼續說：「不過嚴格來說是你給我的感覺──你給我想極力擺脫現在的生活，並且忍氣吞聲周遭帶給你的不平到快爆發的地步，再加上我又從朋友那聽到一些風聲……」

　　「對於我那些褒貶？」

　　學長點頭。

　　我是不太瞭解學長被纏的情況為何，可這段日子我也有所體會，不過比起過去被人瞧不起的生活，我寧可享受這種煩惱。

　　只是這並不代表我認同學長完全未知會的先斬後奏的手段，假使真實的我並無那個意願豈不是誤上賊船？對於他求自保把不相干的人拖下水這點，我可不會感激他，反而覺得厭惡，因為學長的行為與偽善者無異。

　　表面上微笑說要幫你，事實上在把你推入火坑，幸好我耐得住，也非得耐住。

　　於是，最後我只祝福學長一句：「那祝你夢想順利達成。」不再感激零涕道謝，因為沒那個必要，說穿了我們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而已。

　　不必言真心有幾分重，如此顯得荒謬，只要目的達成便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