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怎麼突然想上來?」我問倚在欄杆瞇起雙眸瞅望遠方的渡邊晴,她的側臉透露隱隱約約壓抑的訊息,感覺今天她懷心事。
「……之前因為我的冒失錯過探險的機會,還害得跟以浩不愉快,說什麼都要找機會再來瞧瞧,並且好好道歉。」渡邊晴把提線轉移至我身上,她略帶歉意垂下眼,像做錯事的小孩一臉無辜,讓人看得好心疼。
「我早就忘記了。」我拿出塑膠袋裡裝的草莓麵包跟鮮奶作勢遞給她。
「又是草莓麵包?」
「是啊!習慣哪是一時半載能戒掉的?」渡邊晴聞言接過,臉頰露出兩個明顯的酒窩,笑容終於重新爬回她的臉龐,在我的潛意識,她還是適合與快樂擺在一塊兒。
渡邊晴拆開草莓麵包的包裝,不顧形象大口咬下,嘴邊還不小心沾上果醬,幾乎身邊每個人都認為她是充滿氣質的女孩,孰知真實的她碰上好吃的食物會毫不顧忌狼吞虎嚥,還有她喜歡看的電影是血腥跟恐怖類。
「空曠的頂樓配上蔚藍的天空,果然還是甜而不膩的草莓麵包最搭。」心滿意足將吸管插入鮮奶裡,渡邊晴突然有感而發。
撇撇嘴,我不給面子戳破她刻意裝的泰然自若,「是發生什麼事吧?」
「……還真的什麼都瞞不過以浩呢!」渡邊晴嘴角扯起一道淺淺的弧度,但我確定自己的雙眼沒看錯。
──雖然掛著微笑,但卻止不住悲傷不斷從雙眸流溢,徹底出賣她現在真實的心情。
「我問你個問題。」
「嗯?」
「如果你很努力想忘記一個人,好不容易也真的快忘記,但對方卻又唐突闖入你的生活,你該怎麼辦?」
當時的我面對渡邊晴突如其來的問題束手無策,因為這些年頭我根本沒有特別把誰記在心上,所以根本甭提要遺忘。
然而,直到多年後想起今天的片段,才瞭解原來遺忘比要牢記一個人還要來得更為困難,關於這份體悟,還是渡邊晴交給我的。
「上次,以浩喚我『晴』,我不是氣呼呼的跑掉,還故意不理睬你好幾天。」渡邊晴伸手將略帶淺褐的長髮往耳後一撥露出她玲瓏小巧的耳朵,上頭有個不斷朝我露出可愛笑容的小太陽耳環。
這是在暗示她其實把真正的快樂藏在這對耳環上嗎?我忍不住胡思亂想。
「其實,我並不是氣你,是氣自己,氣自己原來根本還忘不了他。」
「他」指的是誰呢?嚥下因為緊張而卡在喉嚨間的唾液,我放輕語調,小心翼翼接問:「他,是對妳很重要的人,對嗎?」
渡邊晴點頭,哽咽地說:「是的,『他』是我的初戀情人,也是第一個,喚我『晴』的人。」話音落下,她的淚水也跟隨奪眶而出。「我很努力想將他的身影從我心裡抹去,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就快成功了,卻又收到他的來信,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嗚……」最後,渡邊晴情緒失控,整個人撲進我懷裡嚎啕大哭,我一臉憂傷凝視懷中的女孩,沒有任何喜悅感,反而覺得內心傳來微微疼痛。
此時此刻,我才明瞭長久以來對渡邊晴總說不上來的奇特感覺,原來不是單純的好感,是更進一步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