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第九章

　　「莫以浩，太好了！我終於考及格了！」渡邊晴一下課便興沖沖拿考卷來到我座位旁告訴我這好消息。

　　沉默與她對望半晌，我接過考卷卻沒看半眼直接丟在桌上，拉過她的手，渡邊晴「唔」了一聲，柳眉微蹙，我輕輕攤開她的手掌──果然已經紅腫不已，真不曉得為什麼挨打後她的心情還能這麼好？

　　「走吧！我帶妳去保健室拿冰塊冰敷。」輕嘆口氣，國文老師嚴厲的體罰已經被校方關切數次，但她依然堅定自己的教育理念，不到標準少一分就是一下，絕不手下留情。

　　來到保健室，在門口碰上幾個眼眶泛紅的同班同學從裡頭走出，她們的掌心都捧著裝在小密封帶的冰塊，我的視線與她們對上，她們怔住，隨即不好意思垂下頭快步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她們的絮語在我耳邊迴盪不絕。

　　「莫王子真的很厲害，從以前都現在從沒挨過半次棍子。」

　　「對呀！好羨慕渡邊晴喲！可以讓莫王子幫她補課……」

　　「之前就耳聞渡邊晴很受男孩子歡迎，沒想到連莫王子都想親近她，看來我們沒機會了，唉。」

　　「別嘆氣嘛！他們跟我們本來就不同，我們還是先要緊自己的國文成績吧！」

　　「說得也是。」

　　「莫以浩？」渡邊晴輕喚駐足在保健室門口動也不動的我。回過神，保健室老師已經拿了冰塊袋遞給渡邊晴，她把冰塊袋放在紅腫的掌心冰敷，緊繃的神情稍微放鬆。保健室老師一臉苦惱的問我：「同學，為什麼有這麼多學生來拿冰塊冰敷？」

　　我將國文老師的規定一五一十解釋給保健室老師聽，她聽完不斷搖頭嘆氣，嘴邊喃喃自語：「也不過是小考而已，打成這樣，真心疼你們吶。」我們跟保健室老師閒話家常至上課鐘響起才與保健室老師道別。

　　這節是地理課，地理老師使用ppt教學，所以靠近講臺的電燈會關掉，加上地理老師的聲音略為低沉，於是譜成容易打瞌睡的催眠曲，平常我筆記抄寫一半也可能會不小心打鈍，今天不知怎地特別有精神，可心思卻未在老師授課內容中，而是觀察不遠處渡邊晴一舉一動。

　　……是為什麼會想費心思教導她國文呢？分不清是為她隨時掛在臉上的和煦笑容，還是為她只有國文一科遺憾之珠感到惋惜。我的印象停留在每晚複習功課之餘，拿起26孔的活頁紙手邊翻講義邊幫渡邊晴整理重點的光景，起初她仍是不及格的常客，直到最近開始晉升至及格區，我心裡當然為她開心。

　　這樣就是喜歡嗎？我想應該是不構成，喜歡不該如此膚淺，充其量是有好感──對渡邊晴比對一般女孩有更多親切的感覺。誰教她是少數見到我不會胡亂尖叫甚至唐突提出邀約的女孩？我受夠成天堆笑臉的生活，戴面具與別人相處心裡特別疲憊。

　　不在意別人如何評論我的行為，卻害怕流言蜚語牽扯上渡邊晴。渡邊晴可說是非常亮眼的女孩，無論男女都會不自覺被她的一顰一笑吸引，我之前與她沒有交集，卻也常阿堯他們口中得知渡邊晴的消息。

　　渡邊晴又被哪個學長表白、誰昨天看到她跟隔壁班的男生去哪邊之類的無聊八卦……每次我都托下巴靜默聆聽別人談論得天花亂墜。那時候心裡覺得渡邊晴真是可憐吶！明明她什麼都沒做卻走到哪都受人矚目，不過卻很少撞見她不快樂的表情，依悉總帶著笑容，不厭其煩對每個人親切。

　　這樣的女孩自然而然想保護她，雖然我知道只要我在她身邊一天，她的生活將更不得安寧。

　　有次渡邊晴在書寫我幫她找的參考書時，我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忍不住問道：「我這麼教妳國文會不會帶給妳困擾？」

　　渡邊晴停下動作，抬眸瞠大眼盯著我瞧，好像我問她什麼奇怪的問題似，不久，她噗嗤一笑。

　　「……你會保護我呀！」渡邊晴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但其實我在問廢話，愛慕我的女生什麼人都有，包含那些狂熱到不分是非的那種。要她們按兵不動觀望我跟渡邊晴相處我猜是不大可能，幸好她們目前沒有做出可能危及渡邊晴安危的舉動，要不我絕對跟她們攤牌。

　　她說完又繼續埋頭解題，我藉故要去洗手間離開座位。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在走往廁所的路途，我臉頰有些燥熱，心裡有股異樣的感覺逐漸漫延，揪得我快喘不過氣。

　　我不介意當妳的騎士守護在妳身旁，只要妳能繼續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