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第十一章

 　　如果能一直風平浪靜該有多好，不過這大概是我的痴心妄想。從那個人因為自己生活窮極無聊把我當白老鼠實驗開始便被迫在受人矚目下過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起初的厭惡已經變成麻痺，突然想回到過去默默無名的自己。

　　「你根本不適合低調嘛！」我忘不了那帶著戲謔的笑容，以及對方的為事瀟灑，就連改變我的人生都漫不在乎，只是為應證自己的眼光沒有出錯。

　　「呵，我果然沒看錯，真是天生帥胚子，從現在開始享受那些花痴們對你的愛慕吧！」

　　許久未曾想起這段引我進入夢魘的開端，若對方沒捎來這通電話的話。

　　「我親愛的學弟，近來可好嗎？」

　　「你這混帳還敢攀親引戚，託你的福，你人在國外逍遙，我人在國內受苦。」

　　「怎麼這麼說話？至少你現在要交女朋友能挑的對象手指頭加腳指頭也數不完哪。」語末是一連串爽朗的笑聲，但我卻無法領情，緊握手機在這頭沉默不語。

　　從通話開始就沒半點正經話的人是我國中學長，不過我壓根沒把他當學長看。一來是他總吊兒郎當毫無學長的架勢，二來我現在成天會被女生追著跑就是因為他！

　　剛認識他我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呆頭鵝，沒有任何女生會多看我一眼。凌亂髮型配上寬鬆制服，還戴著超拙細框眼鏡，可取之處大概只有成績不錯而已，直到有天為了問老師問題而晚回家，夕陽餘暉伴隨我離開校門，在準備過馬路前我被學長叫住。

　　「喂！學弟。」

　　校門口沒半個人影，所以我敢肯定對方是在叫我。回過頭，學長嘴上叼一支未點燃的菸，跩跩地叫我：「就是你，過來。」

　　如果學長是現在叫我，我鐵定會不猶豫直接給他一拳，但當時的我可沒那個勇氣，我乖乖走向前，抬頭直視學長，淡漠地問：「什麼事？」即便外表沒什麼特色，但不喜歡沾上麻煩事的個性早已存在，學長對於我的無禮未表示任何不悅，他坐在階梯打量我全身好幾遍，良久，他問我：「你想不想交女朋友？」

　　「…… 」

　　「不可能不想吧？這個年紀正血氣方剛，至少我自己就會想交一打女朋友。」學長沒理會我沉默以對，他瞟一眼我制服上的名字，自顧自的繼續說：「二年級的莫以浩，常上臺領獎我有印象，既然成績這麼好，女人緣卻意外差勁，未免太淒慘。」

　　學長的話讓我有些聽不下去，我沒好氣打斷他：「這些到底甘你屁事？」

　　對於我講粗口學長感到意外，但他卻樂得笑出聲，「會頂嘴代表還有救嘛！」當下我只覺得這人是神經病，我最好離越遠越好。不想再跟他繼續耗下去，我調整好書包揹帶轉身離開。

　　「你明明就是能大放異彩的人！繼續放任自己下去好嗎！」學長在我背後大喊，他的話語因為場地人煙稀少，餘音在我耳邊迴盪。我停下腳步，突然想起身邊也有些人跟學長說過類似的話語，像是「不過就只是會唸書罷了，其他也沒多了不起」、「我寧可跟長得不抱歉功課差的人交往」等等，總在我與他們或她們擦肩而過飄入耳中，刺得我渾身不舒服。

　　從來沒想要炫耀什麼，為什麼非得在你們所以為之下生活？

　　這是我唯一感到憤憤不平的地方。

　　「……說吧，你能改變我的人生多少？」最後我低頭了。與學長僵持一段時間，待我再次回到他面前，他腳邊已經有踩熄的煙蒂。

　　「多少得看你自己的意願，不過……」他意有所指看向我，「至少可以讓那群蠢蛋及八婆不敢再吭半聲。」學長揚起自信的微笑，也是因為這抹笑，讓我決定就算是下地獄我也跟隨他。

　　因為曾經觸及到人性最醜陋的一面，所以格外珍惜難得的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