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第六章

 
　　「阿浩，你最近是去做什麼？老是精神很差耶！」阿堯趁下課找我去操場打球，我整個人趴伏在桌上，氣若游絲要他自己去就好。


　　「跑去跟哪個女生約會啦！阿堯，你真的很不識相耶！」另個死黨謙均曖昧的衝著我笑，我連比中指的力氣都懶了，稍微抬起頭瞪視一眼，「少在那邊亂講，球還要不要打啊你們？」阿堯聽聞瞥向牆上的時鐘，驚呼後趕緊拉著謙均奔向操場，我才得已恢復片刻的寧靜。


　　這幾天我幾乎徹夜未眠，為的是把要給渡邊晴的國文筆記趕出來，光翻過去的筆記跟重新把重點謄到新得筆記本上就花費我不少時間。那些重點以渡邊晴比較容易懂的排版及字句呈現，這樣或許她會比較容易駕輕就熟。


　　終於在昨天我把所有筆記都整理好，準備今天交給渡邊晴，不過我還不知道要怎麼拿給她。


　　向她提出教國文的要求是在兵荒馬亂之際，當時渡邊晴情緒不穩，我沒把握她答應是講認真還是說好玩，在那之後我們也沒再深談，有的僅碰面會打招呼示意而已，有時候冷靜下來，我會自問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也許對方根本不需要我也說不定。


　　午休時間如往常般帶著午餐準備前去廢棄教學大樓的頂樓，不同的地方是今天我請阿堯下午幫我跟美術老師找個理由搪塞，整天下來我精神不濟，已經被幾個老師盯上，只差沒把我轟出去教室外頭罰站。


　　好巧不巧，我在樓梯間遇到跟朋友從福利社買完便當要回教室的渡邊晴，我的視線跟渡邊晴短暫對上幾秒，才開口要跟她打招呼，沒想到她先一步叫住我：「莫以浩，你等我一下好嗎？」


　　我點頭，渡邊晴轉向她朋友歉然地道：「小茜，對不起喔！我今天沒辦法跟妳一起吃飯，我有事要跟他談。」


　　「沒關係，你們先去忙，晴晴，記得別超過午休時間回來。」全班大概沒有人不知道我午休鮮少在教室的事，但渡邊晴跟我可不同，她是徹頭徹尾的乖學生，不像我還準備下午翹課補眠。


　　「知道了，掰掰！」渡邊晴笑著向她朋友道別。等到剩我跟她時，我問她怎麼了？有什麼事要找我？她卻沒回答，而是指向遠處的廢棄大樓。「我想去你的秘密基地吃午餐，能不能帶我去呢？」


　　她怎麼知道我在廢棄大樓的事？我愣住，思索該怎麼打發她，不過渡邊晴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猛盯我不放。我被她看得亂不好意思，整個人心神不寧，最後只好順她的意帶她去頂樓吃飯。


　　我們沿樹蔭漫步到廢棄大樓，上樓梯前我稍微看一下時間──十二點二十，比平常晚了十分鐘。也難怪，我自己一個人來都用跑的，哪有這麼閒情逸致還散步？但我答應渡邊晴的朋友要讓她在午休前回到教室，如果她跟我到頂樓吃飯，絕對來不及趕回去。


　　「欸，那個……」我開口要告訴渡邊晴我的難處，卻被她打斷：「莫以浩，我不叫欸，你可以跟我朋友一樣叫我晴晴。」她一臉認真的模樣令我忍不住笑出聲。


　　渡邊晴挑起眉，作勢要掐我脖子，我躲掉她的攻擊，邊笑邊問：「要男生叫晴晴很彆扭，我可以叫妳晴就好嗎？」


　　「咦？」渡邊晴愣住，良久，她顫抖著嗓音輕問：「你可以……再說一次你要叫我什麼？」


　　我看向渡邊晴，她輕咬下唇，原本閃閃發光的雙眸沒了半點顏色，站在原處似乎沒打算繼續向前。


　　沉默半晌，我用篤定的口氣告訴她：「晴，我想叫妳晴。」


　　我以為她會說什麼，結果沒想到她突然向我鞠了四十五度躬，並喃喃：「對不起……」最後，原先拿在渡邊晴手上的便當失手掉到地上，但她沒有回頭看，而是摀住嘴迅速跑往與我反方向的遠方，留下我，怔怔凝視灑出一地的飯菜。
 

　　妳的眼裡告訴我妳有段說不出的往事，妳不願意提起，我也不敢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