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2-6

　　小淨是沒膽自殺，因為她還有青春要揮霍，年少的她，純粹不想這麼早就被關在籠子永遠無法享樂，外表雖文靜，可她很喜歡到處玩，所以得知自己懷了子君孩子的當下，她確實差些崩潰。

　　她不自殺，但她要拿掉孩子。

　　然後終於讓她等到這天。

　　不知道趙家今天有什麼大事要動用到全家大小，原本要監視她的傭人一早送上早餐後，只說了句她最好不要動歪腦筋想逃離趙家便離開，留下小淨一個人默默吃著早餐，她腦裡想著的事要如何利用這大好的時機。

　　當然，這回要是被抓回來鐵定會死得很慘，所以她絕不能失敗。

　　老天爺就這麼眷顧她，讓她在衣櫥裡翻到了一套傭人的衣服，換上衣服後，她混進了傭人群，然後在擦拭客廳的傭人看到小淨兩手空空沒事做，皺眉要她去外頭幫忙鋤草。

　　去外頭？這對小淨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她連忙答應，然後大大方方走出趙家大門，詭異的是外頭一個人影也沒有，剛好有輛計程車經過，小淨攔了下來，坐進車裡塞給司機不少錢，悄聲說了個地點，司機點了點頭，將車駛離趙家。　　

　　小淨一個人來到了醫院，這家醫院的地點很隱密，是她好不容易才查到有在幫人墮胎的私家醫院，地點難找外，還得找人推薦，光這兩點就快折騰死小淨。

　　簽了契結書，在等待時小淨確實有些怕，明明沒人在看她，但她總是覺得有道視線赤裸裸的盯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不自覺的發抖，當護士用冰冷冷的聲音喊出她的名字後，她知道一切沒了退路。

　　動手術的醫生及協助的護士各的面無表情，不發一語便直接開始手術的動作，與手術醫生的眼神對上，她不寒而顫，欸，他好像看到了個怪物似的，那眼神充滿了鄙夷與不屑，感覺她好像很骯髒？是否他把她想成其他可以與男人在路上來的那種人？

　　最後她還是選擇闔上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幸虧麻醉藥夠強。

　　動完手術，小淨在普通病房休息，麻醉藥逐漸退了她感到強烈的疼痛，眼淚從眼中流了出來，是不是錯了呢這樣？也許生小孩也沒什麼不好的啊……可摸了摸肚子，來不及了，小孩已經沒了。

　　休息一陣子後，小淨本來打算直接回家從此與子君斷絕來往，只是，在她準備離開時，他竟然出現在她面前。

　　「妳還是將孩子拿掉了。」

　　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小淨望向子君，內心有說不出的愧疚。

　　「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還能說什麼？不，什麼也不能說。

　　「這是妳的決定，我阻止不了妳。」

　　「我……」

　　「我們分手吧，一切就到這裡為止。」

　　「不！」聽到這，小淨激動了起來，為什麼要分手？她還愛他啊！她只是不想這麼早生孩子而已，這樣就要判她出局嗎？她好急好急，心好痛。

　　「妳很自私。」子君說得斬釘截鐵。「我無法與這麼自私的女人繼續在一起。」

　　「為什麼……」喃喃地，小淨又說：「我只是、只是不想這麼早就當個母親，那樣──太沉重了啊。」一個母親是有多沉重，你無法瞭解的趙子君。你怎麼可以都不體諒我呢？

　　「都是藉口，事情處理的方法很多，但妳選擇最爛的那一個。」

　　說每一句話時，子君沒有正眼看小淨一眼。

　　「你給的處理方法也很爛！」她好氣，氣他，他怎麼變了呢？之前的他不是這樣的。

　　「樓以淨，不要再說了，我們分手，就這樣。」

　　小淨看了一眼心意以決的子君，絕望地問：「沒有挽回的餘地？」她還是堅信有奇蹟。

　　「沒有。」

　　但子君還是毀了最後的希望。

　　「我不想分開，真的不想……」

　　「妳以為只有妳難過傷神嗎？我知道妳不想這麼早當媽媽，我覺得對妳很愧疚，所以我一直想盡辦法要彌補妳，今天傭人上下在忙就是為了我們過沒多久的婚禮，妳知道我為什麼今天不在──」小淨搖了搖頭，子君從口袋拿出了個盒子，遞給她，要她自己看。

　　打開，裡頭是一枚鑽戒，鑽石不大，可光芒卻仍刺痛了她的眼。

　　「現在不需要了。」

　　「子君！」天啊，她到底做了什麼？

　　「給妳吧，看到它，我只會更加難過……」然後子君轉身離開，任憑小淨如何叫喊，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

　　嘿，雖然，很難過很難過，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不是？

　　他很愛她，他亦知道她的苦衷什麼的……可，他是那麼希望有個孩子，有個跟「她」的孩子，然而他的決定，登時將他的心徹底敲碎。

　　他愛她啊他愛她，但他也愛他們沒能來到這世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