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21


　　而電影的結束就像學長拍攝的照片一樣，平淡得讓人震撼。


　　在男女主角相擁嘻笑走出房間時，鏡頭帶到了書桌旁的窗臺，上頭放著男女主角相識時拍攝的照片，淡淡的青澀映在照片上他們的臉上。


　　在電影一開始看到那張照片不以為然，覺得這張照片不過是整部電影其中一個元素，可當電影將結束之際從頭看過，不知怎地會有種「他們的感情或許是從這張照片開始」的篤定。


　　在影廳的燈光緩緩亮起散場燈時，我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淌著，我卻不介意就這麼走出去，因為我發現許多人的處境跟我相仿。


　　學長的電影一定會成功的。我暗自心想，然後一手拉著張穎懷的衣角，深怕待會兒一個不注意被不斷湧上的人群給沖散。


　　我們一走出影廳時，發現旺旺學長正跟學長交談，我跟張穎懷一同走去，學長向我們寒暄一會兒，隨即緊張兮兮詢問我們電影好不好看？我點頭大力稱讚，而張穎懷也不吝嗇向學長喝采。


　　學長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這動作跟旺旺學長有些相像。


　　「學長，其實看學妹臉上的眼淚就知道你成功啦。」旺旺學長笑著對學長說。然後他從側背包拿出未拆封的衛生紙遞給我，要我趕緊把淚痕擦掉，旺旺學長說女生還是笑起來比較賞心悅目。


　　「學弟，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油嘴滑舌？」學長曖昧的視線來回於我跟旺旺學長之間，我感覺到一旁的張穎懷拉長了臉，而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誰知道旺旺學長隨即大力否認。


　　「學長，我跟學妹的關係很單純，別亂說，我有女朋友了。」旺旺學長臉上一臉著急，彷彿林芠柔就在他身邊似的。


　　瞧旺旺學長急欲撇清我跟他的關係，不知怎地，心裡有種酸澀的感覺蔓延。其實剛學長誤會我們時，我心裡還是有這麼點開心哪……這騙不了人的。


　　我的嘴角緩緩牽起一抹苦笑，即使心裡有多不願意，我還是乖乖跟著旺旺學長向學長解釋我們的關係真的只有學長學妹這樣而已，頂多再深入點就是朋友，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這樣啊……」學長有些悵然若失，不過他沒繼續說什麼，而是巧妙將話題轉移開來，我想要是學長繼續問旺旺學長：「學弟你為什麼沒帶你女朋友來？」之類的話我可能會再次飆淚也說不定。


　　學長開始侃侃而談自己的種種，而我也得知學長有個特別的外號：小一，小一學長很驕傲的告訴我們小一這個外號是他自己命名的，因為從小到大1便是他的Lucky Number。


　　而他第一次得獎的大型攝影比賽參賽編號也是1。


　　小一學長覺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於是他開始樂於大家叫他小一，只是有一點小一學長很堅持。


　　「不過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學長，感覺把我叫老，但我這個人是絕對不會承認我已經老了的，所以叫我小一就好囉。」小一學長……不，小一這麼說。


　　小一的一番話讓我們忍不住莞爾，方才的尷尬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們四個人站在影廳門口閒聊，不知不覺外頭的天色已經整個暗下來，先發現的是陳穎懷，兩個學長聞聲往外頭看去，不約而同放聲大笑。


　　「真是糟糕……都這麼晚了欸。」小一學長抱頭一臉懊惱的樣子，雖然他嘴角漾出的笑容已經出賣了他。


　　「既然你都害我們留到這麼晚，那麼待會兒我跟學妹他們的約就由你買單囉？」旺旺學長一把勾住小一學長的脖子，然後他頭轉向我們兩個說：「學妹、學弟，等等可別跟他客氣，大肆撈夠本吧。」說完不忘對我跟張穎懷眨眨眼。


　　看著他們兩個無形中的打鬧，我忍不住也跟著笑出聲。


　　如果說情緒是可以感染的，那麼旺旺學長跟小一的快樂氣息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感染我，不過我想張穎懷也是，因為我終於看到他臉上久逢的笑容。


　　我知道他不是討厭旺旺學長本身，純粹是我喜歡旺旺學長的這份心情讓他頗為難受罷了。


　　關於感情，絕對沒有所謂的單純存在，對不？即使是單純的人遇到感情，也會逐漸陷於複雜的風暴中。


　　我瞥了有說有笑與小一併肩往手扶梯走去的旺旺學長，突然覺得難過。


　　「雖然我很不想這麼說，不過，我想有一天他會懂得妳的心情，不管結果如何。」突然，張穎懷的大手罩住我的頭，粗魯的揉一揉。


　　我感激地看向張穎懷，他對我露出一抹微笑，苦澀多於快樂。


　　我猜他大概已經鼓起了畢生的勇氣才能完整將這句話表達給我，也因此我不再用我的情緒刁難他，努力提起精神，拉著張穎懷跟上旺旺學長跟小一，試著加入他們的歡樂。


※


　　後來我們搭乘小一的車來到一家平價、東西卻多得不像話的自助西餐廳，小一笑著說這是其他朋友推薦給他的，給三天三夜沒吃東西的人最適合的餐廳，我跟其他人聽完又是一陣捧腹大笑。


　　其實我還蠻詫異小一有車的，因為小一整體給我的感覺，似乎是平常連三餐都會有問題的男生，更何況旺旺學長也告訴過我們小一本身不太計較金錢的往來，導致他不是跟人談片酬吃虧，就是別人跟他借錢有去無回。


　　我把我的想法跟旺旺學長轉述的話告訴小一，小一倒也大方承認他的確是這樣的人，只不過他有個頗會儲蓄的媽媽。


　　「我媽常三不五時就拿我的存款去投資，任何型式的投資都有，總之，錢給她，她總是可以幫我翻好幾倍回來。」小一說到後頭，不知怎地面色卻凝重起來：「但我想她不是擔心兒子的個性哪天會餓死在路上，而是擔心我會沒錢拿回去給她。」他的話讓我含在嘴中的水差點沒形象的噴出來。


　　也因為小一的幽默及健談，讓我對他的好感逐漸攀升，張穎懷也很喜歡小一，在飯局上三不五時都會跟他聊個幾句。


　　去挾沙拉時，我問旺旺學長擔不擔心小一把他的風光都搶盡？


　　旺旺學長想也沒想便笑著回答：「不會，因為我也很喜歡他。」他的視線移向正在不停大吃大喝的小一，臉上突然有了一抹以小一為傲的神情。



　　旺旺學長無論在面對誰，都是以「對方」為出發點，而不是「我」。
　　這也是我為什麼會為他深深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