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28


　　旺旺學長跟林芠柔現在已經不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窘境。


　　有什麼芝麻綠豆小事兩人沒辦法達到共識，便是吵得天翻地覆，隨後兩個人的關係瞬間降到冰點，誰也無法拉下臉對誰道歉。


　　以往會為了兩人關係低聲下氣的旺旺學長已經到了一種彈性疲乏的程度，他受夠了一連串的爭吵與誘哄，每次每次，吵得心力憔悴又得花心思安撫她的情緒。


　　旺旺學長說他也是人。他可以忍受所有的不愉快及包容她的任性，但要是林芠柔一而再再而三不知反省，甚至還有被寵壞而變本加厲的現象，即使全天下脾氣再好的人也會受不了。


　　結果因為旺旺學長不再拉下臉，林芠柔本來就不肯拉下臉，兩個人的關係越演越糟，可以說是岌岌可危，現在要是再發生個什麼事，兩個人可能就直接分道揚鑣也說不定？


　　「是不是每一對情侶過了所謂的熱戀期，便會開始進入無止進的磨合？」側望一臉幽然的旺旺學長，我有些感慨地問。


　　「是不是沒一對我不知道……不過，每次爭吵時，我總會不免思索，愛這麼深到底是為了什麼？是不是該分手呢？」


　　「你也會這麼想？」我不住感到吃驚，我以為旺旺學長對林芠柔的愛已經到了即使分手他也不會主動提的地步。


　　只見旺旺學長苦笑著搖頭。


　　「也許……我是說也許，也許旺旺學長你沒有這麼愛林芠柔也說不定？」


　　我以為我這麼說他會急力否認亦或者反駁我什麼，沒想到我話一說完，旺旺學長陷入一陣沉默。


　　良久，他說：「也許吧？誰知道？」旺旺學長輕聲的話語裡帶著幾許嘆息。


　　接下來，我們誰也不再開口，彼此保持咸默陪伴對方，陪伴對方渡過這艱難的困頓。


　　然而，我到好久之後才知道，原來旺旺學長當時並沒有將他跟林芠柔的情況全盤託出，他所告訴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那也許是旺旺學長對林芠柔最後愛的表現吧？


　　即便知道她對他有多糟糕，在他人面前，旺旺學長總是會為她保留最難堪的那一面，讓別人可以會心一笑認為他們發生的事不過是普通情侶所會有的爭執，拍拍肩膀他，繼續認為林芠柔是個完美女孩。


　　每個人對於愛情有不同付出的方式，然而傾盡了所有真的可以換來幸福美滿的結局嗎？我不敢去相信，因為就連相信裡都包覆著明顯的謊言，只不過我們在裝傻，故意裝作不知道罷了。


　　承如，稍晚小一對我的告白一樣。


　　在提小一跟我告白的事之前，得先將與旺旺學長在頂樓談心的後半段講完。


　　在天色漸暗，即將到晚餐時間之際，旺旺學長說差不多該送我回家，於是我們兩一前一後準備離開頂樓。


　　下樓前，旺旺學長突地停下腳步，我一個來不及煞車撞上他寬厚的背，人往後一傾，跌坐在地。


　　他趕緊將我拉起，在我還在吃痛的撫揉紅腫處時，他問我要不要頂樓的鑰匙？


　　「怎麼突然這麼問？」


　　「因為最近的妳，看起來好不快樂。」


　　這句話讓我心漏跳了好幾拍，我怔怔的望著一臉認真的旺旺學長，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才好。

　　「頂樓對我而言是悲傷止步的休息區。」旺旺學長開始自顧自的說：「疲憊、對一切累了的時候，這裡是很好的充電所，所以來了這裡，離開時一定要快樂。」


　　「學長……」莫名其妙感到熱淚盈眶，「待會兒下去的時候，我一定會快樂。」我向他允諾，旺旺學長隨即露出寬心的笑容。


　　我跟他兩人一前一後往樓下走去，有說有笑的到校門口，突然，旺旺學長停下腳步，往不遠處望去。


　　「小一！你怎麼會在這？」他小跑步到小一身旁，小一拿起鏡頭對準旺旺學長朝他按下快門，「我在等晴安，沒想到她今天這麼晚，嗯……我打擾到你們了嗎？」小一似笑非笑地詢問。


　　「沒有，我們剛不過去談點事情，所以耽擱了點時間。」旺旺學長瞄了眼腕上的手錶，轉頭向我說：「晴安，那我先走了！待會兒還得去幫朋友打工，你跟小一出去別太晚回去，免得家人擔心。」


　　頷首，站在原處揮手向旺旺學長道別，神情有些落寞，難道我待會兒要跟小一單獨出去他什麼想法也沒有嗎？


　　難道說我以為旺旺學長對林芠柔的感情漸漸冷卻是一廂情願？神色複雜地目視旺旺學長的影子消失在遠方，我才轉過頭，掛起笑臉向小一說笑：「欸，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沒工作？」


　　「有啊，不過提早結束，因為今天是個大日子嘛。」語末，小一對我按下快門，我忍不住微笑，待在攝影這一行一段時間後，小一的職業病也日漸顯著，不過，我覺得這樣的他很可愛。


　　「什麼大日子？」


　　上了小一的車，繫好安全帶，我問坐在駕駛座的他。


　　小一丟下一句：「等等妳就知道。」便不再說話。


　　隨手打開廣播，輕柔的古典音樂在耳邊飄盪，腦海中浮現旺旺學長坐在鋼琴前大展琴技的模樣，其實，我真的好喜歡他彈琴哦！那專注的神情，在琴鍵上飛快的修長手指，以及那無形中爆發出來的魅力，都令我深深著迷。


　　小時候我也學過鋼琴，不過也只學了幾年罷了，後來半途而廢到這麼大都沒在碰過琴，但有首歌我記憶猶新，那就是──夢中的婚禮。


　　眾多鋼琴曲中，它並不是最好聽的，但不知怎地我對它卻是莫名深刻，也許是當新娘子是許多小女孩夢想的緣故使然。


　　一次午休時間，我幫音樂老師跑完腿坐在音樂教室休息，碰巧遇到準備來練習的旺旺學長，便問他會不會彈這首歌？旺旺學長說會，於是我央求他彈給我聽。


　　旺旺學長所彈奏的夢中的婚禮，似乎又跟我記憶裡的有所不同，會不會是包含說不出來的情緒呢？我邊聆聽邊凝望眼前這我暗戀一段時日的學長，發現自己對他的愛戀，因為琴聲，加深了。


　　當下，還真有股衝動想衝到旺旺學長旁邊，像年幼的小女孩對喜歡的大哥哥般撒嬌：「我以後要當你的新娘，就這麼說定了哦。」可是我知道我是沒那勇氣的，因為我太膽小。


　　所以我只是聽，就只是聽而已，最後也不過對旺旺學長說一句：「學長，你彈得真好，彈到我心坎了！」這一句修飾後的讚美話語，其實我真正想跟他說的是：「學長，我喜歡上剛彈這首曲子給我的人好久了，我希望他可以彈給我聽一輩子。」


　　在陷入回憶的甜蜜之際，小一的車停在路邊一家應該是咖啡廳的地方旁邊，然後他為我開啟車門，並拉著我的手往咖啡廳裡頭走進，那時候我仍舊尚未回過神。


　　直到原先一片漆黑的咖啡廳突然燈火通明，五彩繽紛的汽球以及一群人大聲的吶喊：「Surprise！」才漸漸將我的魂給拉回現實，可是在我觸及到周遭景象，我眉頭不自覺微蹙，心底開始傳來陣陣的抽痛與愧疚。


　　小一，這就是你說的驚喜，還有你藏在心裡許久的秘密，但，我能給你什麼？


　　我們心底都住了一個人，只是，他們卻分神於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