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22


　　「晴晴，放學囉？待會兒有沒有空？我讓妳看看我的新作品。」甫才剛踏出校門，小一便興沖沖抱著相機來到我面前，向我展現他最新作品。


　　接過他遞來的相機，我有些疑惑一個現在當紅的導演怎麼有那閒暇時間三不五十就出現在我身邊晃來晃去？這問題雖然我問小一不下百次，可惜他每次給我的答案都模稜兩可。


　　自從上次的飯局後，小一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進入我的生命，無論我來不來得及接受他這個人闖入我生命的事實。


　　先入為主也許不是件好事，但我總認為小一接近我有他的目的存在。


　　有一次單獨跟小一出門時，我曾半開玩笑的這麼詢問他，小一倒也不避嫌否認自己對旺旺學長如此疼愛的學妹感到興趣，甚至也說自己其實沒有旺旺學長一半的單純。


　　那時他語重心長的告訴我：「無論是誰，只要開始與社會有所接觸，就算原本再單純的人，也會變得逐漸複雜起來。」他還說如果固執地想堅守自己的那份單純的話，那麼只好乖乖任由別人欺負你或是壓搾你。


　　也許是截至目前為止我的生活過得過於順逐，導致我還不是真正懂得人心險惡──雖然我認為林芠柔本身可以給我一個深深的警惕，然而在我將她對我的種種惡行轉述給小一後，他只是大笑三聲，然後回我一句：「她這麼做也沒錯啊。」


　　「咦？」


　　「因為換作是我，我會比她更狠。」小一對我投來一抹不以為然的笑容，隨後他的視線轉回相機螢幕，仔細挑選幾張比較滿意的作品。


　　我想自己根本就找錯對象，想想小一之前為了追女同事，都敢在旺旺學長的飲料裡加料，還有什麼他做不出來？我搖搖頭，不敢再繼續想像，於是跟他一起專注在螢幕上照片的更換。


　　拍照是個簡單的動作，但要如何利用這個簡單的動作拍出震撼人心的漂亮照片，那便是一門深奧的學問。


　　每次欣賞小一的作品，他會在一旁邊向我解釋拍攝這作品的動機等等，還會告訴我一大堆關係拍攝的專有名詞，可我總是一知半解，畢竟我不是專業人士。


　　幸好純粹的欣賞並不用顧慮太多，我只用我的感覺評斷小一的照片拍的好與否，事實上我的評斷根本不準確，有時候我覺得好的照片，小一會覺得哪裡有待加強；相反地，我覺得不好的他可能會覺得已經完美。


　　今天的收獲不錯，小一刪除的相片量較以往比起來算少，他樂得拉著我到附近的冷飲店慶祝。


　　「太誇張了啦！什麼都能慶祝欸？」我有些啞然失笑，在他開始告訴店員他的奶茶裡要加其他奇怪的加料時。


　　「很多感覺這輩子只會遇到一次，當然要好好把握囉！」待小一結完帳，我們一齊找到外頭靠街道的位子入座。人群熙攘，小一仍是無法克止他的拍照慾，不一會兒就拿起相機開始對身旁的事物狂拍。

　　隨後在服務生將飲料送上時，已經口乾舌燥的我，拿起甫送上的飲料便是大口一吸，冷不妨小一的鏡頭對象我，細微的「喀擦」聲仍引起我的注意。


　　見到他趁我不注意偷拍我，我大聲嚷嚷，「唉呀！剛那樣很醜耶！刪掉刪掉啦！」


　　「拍一下而已有什麼關係？」小一對我伴了個鬼臉，堅持不把照片刪掉，我伸手欲搶他的相機，他老兄眼明手快先一步將相機拿得老遠。


　　「你就不要晚上看照片被嚇醒來。」自知自己搶不過小一，我噘起嘴悶悶不樂地喝著冷飲。


　　「不會啊，晴晴很可愛呢。」小一笑笑，「難怪旺旺會這麼疼妳。」


　　旺旺學長毫不避諱地從小一的口中而出，我不禁微皺眉，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於是我選擇繼續沉默。


　　只是心底那抹無法釐清的情緒再一次悄悄昇起；而小一則發現我的異樣，笑意更深，這讓我有些無地自容。


　　彷彿我所有心事都被他看穿，雖然的確如此。


　　「說真的，妳很喜歡旺旺吧？」


　　他如此了當切入正題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


　　「就算妳否認也沒用，因為實在太明顯，我想只有旺旺那木頭不知道吧？」若無其事聳肩，小一眼前的飲料已有些退冰，他卻不在乎豪邁喝了一口。小一是個非常隨性的人，我有些欣羨他的灑脫──雖然我知道越是灑脫的人，歷經的事情便更複雜。


　　「真的有那麼明顯嗎？」各懷心思好半晌，我才吶吶地詢問。


　　「是啊，很明顯，我跟妳初次打照面時我就看出來了。」


　　「問題是就算喜歡也不能怎麼辦呢，旺旺學長可是有林芠柔囉。」我無奈地撐起一抹笑容，小一一臉不予置評沒繼續接話，畢竟林芠柔是他學弟的女朋友，他也不方便說什麼，這點我能體諒他。


　　又或者說自認識小一以來，在我們之間他總是保持中立狀況，發生什麼事我們去找他訴苦時，他總是用客觀的角度回答我們的疑問，並不會因為對象是自己人而有所偏坦。


　　這樣的人可以說是非常理性，也因此這也是小一矛盾的地方了。


　　一個理性的人可以拍出一片賺人熱淚的感性電影，真叫人匪夷所思。


　　關於我喜歡旺旺這個話題，在剛才我的一句話後便暫時結束，我跟小一也不再有多餘的攀談，各自專注於喝著杯中的飲料。


　　直到我們離開飲料店，走在學校附近的河堤邊，欣賞逐漸沉入地平線的夕陽，小一才忽然有所感觸的喃喃自語。


　　「再微小的感覺都是梢縱即逝，倘若不把握住，這輩子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現在我能做什麼哪……」


　　此時我的無助，在我前方的小一想必看不到吧？我暗自苦笑。


　　又走了一段路，小一突然停下腳步，我疑惑地問他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忘記拿？他沒理我，逕自問道：「雖然妳不能做什麼，但妳想這麼放棄嗎？」


　　我搖頭，當然不想。我可不希望再重踏以榠的覆轍。


　　「既然這樣，就讓我當妳的軍師幫妳的忙吧！以我對旺旺的瞭解，我相信對妳一定有所幫助的！」小一說這番話時，眼裡閃爍異樣的光芒。


　　感情只有你情我願，沒有誰能逼迫誰接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