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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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怎麼啟齒你好不好？總覺得鋼琴的旋律也染上你的悲傷，我在這頭聽著，心裡默默滴著擔憂。


　　指定曲是首很歡樂的歌，在練習時大夥兒還戲稱這是給國小小朋友唱的郊遊曲，但怎地變調成如此？可，當練習結束音樂老師說你今天狀況很好，我又揣測是不是我想太多？


　　現在每一個人的注意力都專注放在左手邊門口甫進來的女中合唱團，一直以來，她們是我們唯一認可的勁敵，也是一直贏不了的對手，每每分數總落差個一、兩分讓大家飲恨，不可置否是她們水準高超，每一次比賽總給我們不一樣的驚喜，也因此每次賽前，只要音樂老師一提到女中，大家便會熱血沸騰，卯足幹勁加緊練習，就怕到時候又讓贏她們的機會溜走。


　　這次比賽由我們先上臺，在後臺準備沒人不緊張，音樂老師穿梭期間作最後的叮嚀，大家也互相囑咐待會兒要注意的事項。


　　不久，大會報告要我們上臺，提起腳步的瞬間，我要自己將緊張拋棄，穩著腳步走到臺上，就定位，先給評審一個微笑，天！感覺得到嘴角微微抽搐，趕緊將視線移到音樂老師身上，背對著評審的她對我們扮了個很難看的鬼臉，大家笑開了。


　　不過隨即一個手勢，大家便馬上收起笑意，屏氣凝神看著音樂老師。


　　音樂老師給旺旺學長一個暗示，旺旺學長彈下自選曲的唯一一個單音，由高音部先開始，也正式宣佈我們與自己的比賽展開。


　　站在臺上的這期間，我腦袋呈現一片空白，任何思緒都不敢有，只顧扯開笑容面對評審。


　　團體賽每一個人都頗為重要，因為每一個人都關鍵著最後的結果，因此無人敢掉以輕心，就算自己出錯大家會安慰或表示這不是你的問題，可是排山倒海而來的愧疚會給自己壓得喘不過氣，聽起來很殘酷，卻又很意義重大。


　　我所在位置還挺尷尬的──是低音部最旁邊，今天如果我身邊還有人，音抓不準還可以投機取巧靠旁邊的，問題就在今天我只有左手邊有人而已，還是個音準時好時壞的學妹，這令我百感交集，很清楚自己只能自立自強。除了要裝作聽而不聞學妹的聲音外，還得跟回音對戰，真是件艱辛的任務──因為不管我怎麼賣力地唱，總覺得音量抵不過回音。


　　我很肯定是緊張，所以大家拍子有點感，然而音效方面的效果實在讓人激賞，當自選曲到曲尾，最後一個全體踏步的聲響震懾全場所有人。


　　大家在踏步聲完後的竊竊私語實在過於明顯，我早已經在心裡不知大叫多少次，那種感覺比知道第一名還痛快！因為在聆聽其他隊伍比賽多少都有些漫不經心，可是有些隊伍的別出心裁就是有那能耐吸引你的目光及耳朵，就好比我們這次，還有──之後的女中。


　　一群女生有比混聲還好聽？如果能那麼放肆嗤之以鼻那該有多好？我們之所以會對她們這麼敬畏，就是她們有本事用娘子軍擊敗我們這男女混軍，她們的實力無人敢輕估。


　　指定曲唱完後，大家陸續下臺。其他隊伍一下場完都會往二樓觀眾席而去，我們不是，大夥兒頗有默契退到預備隊伍後頭找位置要繼續觀賞我們的宿敵──女中的表演。


　　她們自選曲老早在我們選自選曲前就聽過，乍聽CD已經很震撼，由她們唱出來更震撼。甚至她們的花招也比我們玩得更讓人嘖嘖稱奇。


　　不敢置信她們竟然可以為比賽找專業鼓手來，所謂的鼓手可不是樂團那種鼓手，而是廟會那種大鼓的鼓手，平常在廟會看沒覺得什麼，等在比賽看真讓人看傻了眼，沒有人能想到原來中國鼓也能跟西洋曲子結合的這麼完美，頗不願承認但那真是天籟，明知是對手卻還是不住著迷，不甘心歸不甘心，敬佩卻是一定的。


　　每一次比賽女中總能給所有人不同的驚喜或者恍然大悟，這絕不是運氣好就能說得過去，而是真要有那實力才能拼湊得出來，不，也不單單是實力，還要有敢嘗試的勇氣，也許我們還缺乏這些特質吧？看著她們的表演，我在心裡由衷許下一個心願──希望有朝一日，學弟妹們可以替我們創造新的奇蹟。


　　女中的表演結束完，也沒什麼好再看，老師帶我們到2F的觀眾席，大家聼MP3的聽MP3、拍照的拍照、看書的看書、聊天的聊天，剛才肅穆的氣氛早給一派輕鬆取代，我也展開笑容與姐妹們聊天著，只是當我發現旺旺學長獨自沉著臉凝視遠方舞臺，我還是忍不住拋下姐妹，到他身旁陪他。


　　「旺旺學長，你還好嗎？」


　　他揚起一抹苦笑，輕輕點頭，「應該還可以，起碼我剛沒出錯。」


　　「不能這樣講吧？」我皺起眉，不太喜歡他因為扛起別人給他的責任，就把他所有心事往肚子裡吞，那不像他。「有事應該說出口，說出口會比較好呀。」


　　旺旺學長不太認同我的說法，他隨即反駁：「說出口是種抒發，但有些事就算說出口也永遠得不到解決的辦法。」


　　我知道他指的是林芠柔的事，看來這一次可不像之前那樣可以用「夫妻總床頭吵，床尾和」一句話帶過，縱使如此，我還是不死心繼續想讓他心情好些：「學長，快樂是自己的、悲傷也是自己的；快樂是一天，悲傷也是一天，那麼為什麼不選擇快樂？」


　　旺旺學長先是因為我的話愣住，不久陷入長長的沉默，可惜他的回答還是讓我挫敗不已：「情緒這東西很調皮，它從不給我選擇權就先來到我身旁緊緊黏著我。」他這句話很明顯先行全盤把我接下來的安慰給拒絕在外，只是那時候我還不瞭解，原來有些時候靜靜陪在旺旺學長身旁，就是最好的安慰。


　　喜歡一個人的那份心情，大多數將不自覺把心眼給矇住，讓我們看不清什麼舉動對對方最貼切，而是用我們以為的以為，往往給對方造成壓力卻不自覺。


　　幸好身旁這個人，不知從何時、何地起，就一直很貼心不著痕跡諒解我，給我機會去摸索關於他的一切，要不或許我早已失去喜歡他的權力也說不定。

　　
　　等到所有比賽隊伍都上臺完，大家又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開始猜測今年第一名會獎落誰家？


　　「雖然很不甘心，不過我猜今年第一名一定又是女中。」妤蘋一手輕托下巴，視線放向女中休息區，那群女孩們正興高采烈聊天著：「歌聲已經無可挑剔，再加上那個鼓哦……唉，根本無懈可擊。」


　　其實我跟妤蘋的想法差不多，女中的表演實在太令人印象深刻，原以為我們已經夠好，誰知一山還有一山高，女中又再次讓我們跌破眼鏡，相信不少人看完她們的表演，心裡不免會有種：「啊，這樣的組合我們怎麼沒想過」的感慨。


　　「話說是這麼說，可是還是覺得很可惜。」我也跟著妤蘋打量遠處的女孩們。


　　「應該要覺得可惜的是二年級的學長姐們，明年他們就不能再參加社團了。」縱使他們還想來唱音樂老師也會偷偷讓他們來，但她還是希望學長、姐們能以課業為主。


　　畢竟考大學這種事可不能拿來開玩笑。


　　而且音樂老師也斬釘截鐵直說三年級還兼顧合唱團的後來成績都考得不怎麼理想。


　　突然，音樂老師比手勢要所有人安靜，原來要開始宣佈成績，真是讓人既緊張又害怕受傷的一刻，我跟妤蘋兩人牽起彼此的手，在心中祈禱。


　　「大會報告、大會報告……現在開始公佈比賽成績──國中組第三名……」


　　成績由國中組開始報起，然而報告高中組不久後我聽聞四方傳來的嘆息，果真如妤蘋預料，我們再次敗給女中，而且是以比上次跟些微的差距輸給他們。


　　尤其二年級的學長、姐們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平聲此起彼落，方才去外頭散心的旺旺學長這時回來，見狀苦笑：「看樣子是又輸啦？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女中他們還是技高一籌。」


　　「學長，你不會像他們一樣不甘心？」妤蘋打趣地問。


　　「不會，我對比賽都平常心面對。」旺旺學長回答完，轉身去逗因為太難過掉淚的學姐，不費一番功夫就讓學姐破涕為笑追著他打。


　　「真不愧是旺旺學長。」妤蘋對於他的灑脫有些傻眼，我笑而不接話。


　　我心知肚明比賽對旺旺學長而言也許重要，但現在真正讓他覺得要緊的卻不是比賽，而是林芠柔。


　　也許別人看不出來，我卻看得出來旺旺學長現在的泰然自若全是裝的，他巴不得現在馬上回學校去找林芠柔。


　　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要讓彼此快樂嗎？為什麼現在在我看來，兩個人在一起卻讓彼此更痛苦？既然痛苦，為什麼要不還給雙方自由？難道這就是愛？


今天要是旺旺學長交往的對象是我，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隨時都保持快樂。


　　有這樣的想法，可是，會有那個機會嗎？我根本不敢繼續再想下去，越想心情只會越不好而已。


　　即便仍飲恨落敗，回學校的路上大家還是唱歌、亂鬧把氣氛炒到最高點，讓我不禁跟著瘋，沒那心思去煩惱旺旺學長跟林芠柔的事。


　　回到學校緊接著是例行會辦的慶功宴，就是音樂老師訂吃的喝的慰勞大家，吃喝間，幾個幹部或成員會輪流上臺說說感性話。


　　不過現在的我可沒心思，等下午第三堂下課鐘一響便拖著妤蘋去找奇奇學姐，一五一十將旺旺學長跟林芠柔用電話爭吵的事告訴她。


　　「林芠柔的事是已經鬧很大，不過沒想到這麼快就傳到旺旺耳裡。」奇奇學姐半思索說出這句話，這句話讓我的心漏了好幾拍。


　　聽聞，妤蘋不加思索反問：「林芠柔她做了什麼？」


　　「這個嘛……」奇奇學姐的視線在我跟妤蘋兩個人飄移，最後她將目光停在我身上，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的顧慮，但我還是想知道。「奇奇學姐，跟我說好不好？」


　　「唉！」重嘆口氣，奇奇學姐知道要不到答案我一定不會輕易罷休，掙扎許久，她才緩緩地道：「林芠柔背著旺旺學長跟同年級的亂搞，結果被對方的女朋友發現，現在鬧得可大呢……」


　　這句話像顆大石，狠狠擊在我心上，接下來除了心痛外，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旺旺學長，是不是越癡情的人越得不到幸福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