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39

　　理當我應該轉身就走，因為我跟林芠柔根本沒什麼好多講。


　　不過這次我選擇留下來聽她想告訴我什麼，在她僅剩的唯一機會。如果講不妥，大不了把她之前賞給我的巴掌加利息算給她。


　　雖然我非常、非常討厭林芠柔，但她是旺旺學長深愛過的人這一點並不會改變，所以我還是心軟了，不然她感到遺憾那是她咎由自取，跟我沒關係。


　　林芠柔垂下眼，用很輕的聲音開口：「逸望的事……我真的很對不起他。」


　　我以為她的開場白會讓我有意願繼續聽下去，這句話，也許是她懺悔後的真心話，可是如果輕描淡寫就可以帶過，那麼我們所有被她耍得團團轉的人，不就是天底下最笨的大傻瓜？


　　「妳不只對不起旺旺學長，妳還對不起很多人！妳現在才來說這些有什麼用？都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扔下百合花束，我衝上前揪住林芠柔的制服衣領。夏風吹過，畢業生的別花隨之飄蕩，林芠柔沉靜的雙眸告訴我：「她明白，但她也無力改變這事實」。


　　我難過地流下兩行淚，但手還沒有放開，而林芠柔也沒有掙開的意思。


　　「明明妳受過這麼重的傷，擔過別人擔不起的痛，既然如此妳怎麼還可以恣意傷害人？」


　　「今天如果是不愛妳的人就算了，一個對妳如此用心的人……妳不給他幸福就算了！還用盡心機想摧毀他！旺旺學長到底哪裡做錯？」


　　「不管別人說什麼或怎麼阻撓，他都把妳放在第一位，妳怎麼可以這樣？」


　　……


　　我發瘋似不停對她咆哮。


　　這些話，在多久以前我就想告訴林芠柔？然而當時的我還不夠勇敢，我覺得默默愛著對大家最好，他們的感情事，他們可以自己處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義無反顧表明我的心意，也許就能減輕旺旺學長愛林芠柔的代價吧！只要這麼想著，我就能寬心些。


　　跟林芠柔僵持許久，最後她握住我揪住她衣領的手，稍微施力移開。


　　「他對我付出多少感情，我就給他多少，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發生這麼多事。」林芠柔的表情變得很堅定，不像在騙人。


　　她沒等我接話又繼續接說：「妳的出現，讓我害怕失去他。」


　　話題突然轉到我身上，我全身一怔，可還是不甘勢弱反駁：「有什麼好害怕？他只把我當一般學妹看待！」


　　「那是妳一廂情願的看法罷了。」林芠柔瞪了我一眼，感覺出來她有些被我激怒，但口氣卻還是心平氣和：「妳應該知道他人際關係很廣，他要接觸學妹的機會也很多，他怎樣對學妹的難道妳會比我清楚？」


　　她的話說完，我完全想不到任何反駁的字句，腦海一片混亂，心裡全部是旺旺學長的身影。半晌，林芠柔雙手一攤，笑出聲：「現在說這些好像有些多餘，我今天來是有其他目的的。」


　　「什麼目的？」我有些恍惚。


　　林芠柔沒馬上回答我，她將視線放到樓梯口，對著說：「我要跟她說的已經說完了，至於你們兩個的事，就看你要怎麼處理囉！」語末，她彎下身拾起方才被我扔在地上的百合花束，重新交到我懷裡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然後，我看到樓梯口那邊探出了我朝思暮想的人影，那瞬間我紅了眼眶，只想跟她說聲：「謝謝妳。」

　　旺旺學長的身子倚在樓梯後的水泥牆上，有些恍神。林芠柔經過他身旁時停下腳步，輕輕地說道：「我想說的已經說完，至於接下來你跟她的事，就由你自己決定。」


　　懷裡的百白合花束有些沉甸，這重量不來自於花本身，而是情緒。我不敢開口叫旺旺學長，因為我不知道該拿什麼理由叫他才好，我想他也是吧？兩個人彼此刻意躲避對方這麼長一段時間，再熟悉的溫度都會冷卻。


　　「晴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後來，還是旺旺學長先鼓起勇氣說這麼句話。不知怎地，乍聽他的聲音我眼眶有些酸澀。我想我是非常想念他的，這份思念依照他描繪出暗戀的形狀，早已深深刻在我的心頭上。


　　「學長，沒關係。」我對旺旺學長微笑，「你不過來嗎？站在那邊似乎不太好講話呢！」


　　旺旺學長聽聞伸手搔了搔頭，慢慢從樓梯走上來。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而埋藏在心底的眷戀，也逐漸無法克制。


　　今天雖然不是我的畢業典禮，但也是可以送別什麼的，我想，就送別過去膽小如鼠的唐晴安吧！送別什麼都不敢講，只會傻傻把所有心情藏在心裡的唐晴安。


　　寧可短暫的後悔，也不要一輩子的遺憾。


　　「學長，雖然你已經拒絕過我一次，然而現在林芠柔已經要離開這裡，所以我還是想問問你：我真的沒機會讓你忘掉她嗎？」我凝視旺旺學長，以很認真的口吻詢問他。老實講，我早準備好被他再次回絕的心理準備。


　　不過這次旺旺學長沒有，他趨前給我個措手不及的擁抱。


　　白百合花束再次掉落在地，花香緩緩飄入鼻間，彷彿在紀念這份純真的愛情。


　　「對不起，晴安，我現在能給妳的就只有這個擁抱，妳的心意我無法回應，我還忘不了芠柔，我所付出的感情實在太深刻。」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儘管只是個擁抱，但這樣已經夠了……」我不敢再多說話，因為深怕多說一個字，我便無法克制泫然欲泣的衝動。


　　旺旺學長將擁抱的力道加重。


　　旺旺學長，你一定懂得之於我的刻骨銘心，那是因為不久前也有個女孩，讓你有相同的情緒。


　　我不要你的答案，畢竟我從不是為了你的答案而守在你身旁，我希望的是我的陪伴能令你的生活多加點快樂。


　　一年前的夏天，你用無聲的姿態浸染我的生命，起先認為你不過是個過客不用太過在意，直到我弄清楚自己的感情，我才恍然大悟你之於我有如此重要。


　　愛情，未必要有所結果。喜歡的過程也可以使自己成長，讓自己變得更好。


　　不過，還是會有點不甘心，真的，一切就要結束了嗎……


　　「晴安。」


　　「嗯？」旺旺學長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悄悄開始感到緊張。


　　砰咚、砰咚、砰咚……心臟跳動的頻率在我耳邊嗡嗡作響，我的意識有些模糊。

　　是結束？還是下一個開始，決定權在旺旺學長手上。

　　然而不管答案是什麼，我都不會後悔跟你走到今天這一步。


　　旺旺學長，也許我沒辦法當牽你手走過未來的人，但我希望當你記憶中，一個忘不了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