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32
 

　　我想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即使對方是自己心愛的人，要是太超過，還是會有情緒崩盤的一天。


　　那是大家第一次見到旺旺學長發這麼大的脾氣，連天空都感染大家的壞情緒，下起一場沒人知道何時停歇的傾盆大雨。


　　一大清早我就隱約覺得不大對勁，跟妤蘋一起去教務處教資料，我們倆撐在小小的傘下，幾乎半邊衣裳都濕得徹底，但倒也無傷大雅，她也說：「今天這場雨好像在應證什麼事一樣。」


　　好像所有人都預知今天會發生什麼大事，而人的直覺都在不好的事情上準得要命。


　　午休完的那節下課，妤蘋仍趴在桌上休息，而我沒有半點睡意，鐘一打就到外頭倚在欄杆看雨景。


　　雨嘩啦嘩啦下著，可能老天爺也忍耐許久，貪圖一口氣宣洩祂的不滿。


　　我的思緒維持在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想什麼，也不知道應該想什麼，這時，一位不速之客從我身旁經過，我沒發現她，倒是她主動靠了過來。


　　「唐晴安。」


　　「吭？」側過頭，來者讓我臉登時垮了下來，我想我跟她沒什麼話好講的，於是又把頭給別了回去。


　　視而不見吧！我沒力氣跟她吵架。


　　「學姐叫妳，妳敢這麼目中無人？真是一點教養也沒有。」我對林芠柔的不理睬激怒她，她開始口出惡言想要攻擊我，換作是平常，或許我會回嘴，但今天……好，我真的沒那個勁。


　　「唐晴安！」良久，見我依舊沒半點反應，林芠柔朝我咆哮，音量之大，不少路過的學生都停下腳步觀望，終於，她引起我的注意，我轉頭看向她，微皺眉：「學姐，有事嗎？」


　　「妳現在是覺得妳有機會趁虛而入所以擺架子？」她自視甚高，帶著極度不屑的口氣。


　　哪壺不開提哪壺？什麼都要扯到旺旺學長才甘願？


　　不過要是跟她認真就輸了。


　　於是，我耐著性子，冷冷地道：「學姐，我真的不懂妳在說什麼。」


　　「是真不懂還是在裝傻？我跟逸望鬧僵的事我想妳很清楚，而妳喜歡逸望這件事根本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還想繼續裝無辜？」林芠柔咄咄逼人不肯給我半點退路。


　　我沒有裝無辜，但她說得也沒錯，現在我反駁任何一句話，只是更讓她有機會抹黑我，我只是瞪視她，眼神充滿憤怒與對旺旺學長的不平。


　　「沒話講了？」


　　繼續沉默以對。


　　我跟林芠柔周遭的空氣變得緊繃，感覺一觸及發。


　　是錯覺嗎？雨彷彿下得越來越大，越永無止盡，連風也在無形中轉變狂亂，將我沒綁起的頭髮吹得風舞，憤怒外，我還深深難過著，為什麼呢？我真的不瞭解林芠柔有哪一點可以吸引旺旺學長。


　　第一次，我覺得她沒半點能與旺旺學長相襯，金童玉女是假象，林芠柔比白雪公主裡頭的壞后母壞上好幾百倍，無藥可救，兼且悲哀，她以為她將所有人耍得團團轉，她就是贏家？


　　那可能是她以為的，在我看來，她不過是個用表面驕傲掩飾自己無能的可憐女孩，我想不少人也跟我有相同的體認。

　　我記得有好多人曾問過旺旺學長他與林芠柔交往幸不幸福，不管是誰問他，他都不加思索回答：「我很幸福。」並且附帶一抹飽含對林芠柔滿滿情感的微笑，歷經諸多不順，旺旺學長的答案卻不曾改變，連心也是。


　　他有好的外貌及平易近人的個性，理所當然追求者無數，可是條件再好的女孩與他告白都被他打回票。也許壞男孩的頑劣因子深深令女孩著迷，但深情男孩不也有他可愛之處？


　　如同我，我便覺得最幸福的事是自己喜歡的人與我有同等心意。有多少例子告訴我們愛情使人消香玉殞，大多數都與對方沒抱持相同心意相去不遠，所以當遇到對自己用情至深的人，是又如何能不好好對待？


　　站在旺旺學長這邊的人都覺得旺旺學長與林芠柔的愛情實在太不公平，每當有人替他抱不平，他總是用一句話搪塞：「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堵得對方啞口無言。


　　林芠柔的本質是很美好，只是外在因素將她整個人的性格扭曲，長久來我從不想與她有正面衝突。也許我曾想甩她兩個巴掌看她能不能清醒點，可惜理智要我吞忍，她的身份總能在緊要關頭將我拉回來。


　　因為她是我喜歡的人最重視的人，說什麼我都不能傷害她，要是她怎麼了，旺旺學長會很難受。

　　今天我也抱持相同的心情，明明是林芠柔的行為不檢點，她的挑釁也很莫名，換作是其他人早就跟她扭打起來，我卻沒有，我僅一臉淡然注視張牙舞爪的她。


　　倘若傷害人是她的自我保護，那麼不理她就是我的自我保護。


　　我清楚明白只要她還沒跟旺旺學長正式分手，那麼我就無法對她生氣。


　　不過有個問題我想問她很久。沒辦法，我不想跟她打照面，能不碰到她就別碰到她，而今她自己找上門，那我就順便問吧！


　　「旺旺學長對妳是什麼？」


　　「什麼？」


　　「名義上他是妳男朋友，但他到底對妳來說算什麼呢？他對妳做這麼多，所有人都看在眼裡，至於妳怎麼回報她，我沒興趣再深究，我只是想知道，旺旺學長對妳而言到底是什麼？」第一次我不想在她面前退縮，我也不害怕會被她的答案影響，如果她肯回答什麼……或許我會繼續說服自己視而不見，但要是她不回答呢？


　　我恐怕就沒辦法插手不管了。


　　「妳憑什麼要我回答？妳要用什麼立場要我回答？」林芠柔當然不可能輕易就範，她咄咄逼人將我逼到牆角。我仰視她，帶著義無反顧的堅定答道：「憑我喜歡旺旺學長的那份心比妳還真誠得多。」


　　終於說出口嗎？說出來的感覺……不騙人，我感到輕鬆不少，我對旺旺學長的心情在旁觀者或許眾所皆知，可是我不承認，那麼誰也不能咬定。


　　就某方面看來，說出口也算是正面跟林芠柔宣戰，我不在意自己能不能贏過他，我純粹想讓她知道：即使她再惡劣，還是會有人願意挺身保護旺旺學長。


　　「妳終於說出妳的目的，妳這個狐狸精！」重逢的巴掌似乎又要再次甩到我臉上，閉上眼，我不再害怕。只是過許久還沒半點疼痛傳來讓我感到詭異，睜開眼──沒想到旺旺學長一把揪住林芠柔的手，冷冷問道：「妳鬧夠沒？」


　　「逸望……」林芠柔想撒嬌挽回情勢，旺旺學長卻不領情低吼：「不要叫我的名字！」


　　圍觀的人、聞風趕來要勸阻的奇奇學姐她們、因為混亂出教室查看的妤蘋……他們都給旺旺學長的怒氣震懾住，現場鴉雀無聲，連林芠柔自己也不敢置信旺旺學長竟然會兇他。


　　「你……」


　　「我想，我們真的沒什麼好說了，我看到妳那樣對晴安，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我愛的人哪』，原先承載難過的心，也變得沒所謂，徒留的是空虛，滿滿的空虛。」旺旺學長講這些話時很平靜，他推開林芠柔走向我，將我護在他身後：「妳已經不是我愛的妳，我們就這樣分手吧！以後彼此不相甘過各自的生活，不要搞得太難堪，至於晴安，別再找她麻煩，從今天開始我會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傷。」
　　

      即使再愛一個人，對方的包容力還是會有限度，當愛被磨逝殆盡便什麼也不會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