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30

 
　　小一向我告白完沒多久，他又要揹著簡單的行李直飛日本工作，這次是要幫甫出道沒多久就紅透半邊天的日本小女生拍寫真集。

　　「小女生一定很漂亮，一邊觀賞美女一邊工作下會格外順利唷。」回程的路上，我忍不住笑虧他，他意味深長瞅了我一眼，回道：「我本來不用這麼趕的，是想說出國前能不能開心的將心中的大石頭鏟除，才在出國前又搞這齣，可惜結局……」


　　「言下之意是我錯囉？」我瞪視他，摩拳擦掌準備打得他叫不敢，不過小一很識相的連忙否認，我跟他兩人相視而笑，好不快樂，彷彿小一向我告白這件事未曾發生，我們還是過去只懂得因為開心而大笑的我們。


　　「不過……」待笑意漸歇，小一用手拭去眼角流出的笑淚，他很真摯向我祝福：「既然我是篤定沒機會，那麼我希望妳可以跟妳所愛的一起幸福。」


　　以往我會猶豫不決，因為旺旺學長跟林芠柔還在一起的事實讓我在跟他最後那道界線外駐足觀望，不敢跨過。


　　卻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在小一對我鼓勵後，我有種我有勇氣突破的感覺，於是我不再僅是回他一個微笑將問題帶過，而是很肯定答應他：「我一定會的。」這樣才不會辜負你最後的成全。我在心裡補上一句。


　　抵達我家，下了車我站在外頭向小一道別，咐囑他要注意自己身體健康跟自身安全，小一在車裡對我比了個大姆指，隨即駛車離去。


　　目送他離開，我轉身上樓，心裡感覺五味雜陳，打從離鄉背井到這個城市，有哪一天我是如此安然無恙？沒有，整個生活亂七八糟的，每天都有不同的事在等著我。


　　與旺旺學長的相遇、莫名其妙惹上林芠柔、張穎懷的追求、妤蘋的暗戀、小一的告白、我的初吻……這些瑣碎的事件若真要詳加描述，恐怕可以寫成一本膾炙人口的小說。


　　不知道該笑該哭，嚴格算起來我還是小高一哦！別人眼裡天真無邪、懵懵無知、勉強還可以算臭小鬼的小高一，應當快樂享受及體驗嶄新的高中生活，怎麼覺得我身處的環境，跟高二、高三的學長姐們無異？


　　多角戀愛習題、處理不完各方面的困擾……


　　雖然時間流逝飛快，再過不久休業式完我也要加入「學姐」的行列，但坦白說我還沒能完全習慣這一切。


　　妤蘋已經就寢，我躡手躡腳回房深怕吵到她，拿起乾淨的衣物往浴室走去，思緒紛亂不已，我曾試問自己要是向妤蘋一樣勇敢，會不會我跟旺旺學長現在的關係就不會進退維谷？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盥洗完，我爬上床將綿被裹緊自己的身子，也許是一天的奔波讓我疲憊，閉上眼沒多久就沉沉入睡。


　　也許老天真的有眼，祂希望故事有什麼新的進展，於是將整個劇情扭轉，讓情勢變得讓眾人詫異，不過，倘若這樣的轉變必須讓旺旺學長心裡下場大雨，那麼我真的希望一切就這麼膠著下去。

　　「晴安！起床了！快來不及了啦……」


　　耳邊傳來陸續的叫喊聲，讓全身虛軟無力的我勉強微張眼睛，已經換好制服的妤蘋在我床邊一臉緊張搖著半夢半醒的我。


　　「現在幾點哪？」哦，意識逐漸回來後，緊接而來的是陣陣頭痛欲裂。我勉強撐起上半身，往床頭櫃的小時鐘看去──才六點半而已嘛，隨即又倒回床上，離起床時間還有半小時，妤蘋是不是看錯時間啦？


　　「唐晴安！限妳三秒鐘給我起來！不然休怪我無情哦！」妤蘋見狀氣得哇哇大叫，這下就算想睡也不敢再睡了，趕緊爬下床，在她面前立正站好。之前因為死命賴床被妤蘋用平口夾夾滿整個臉的皮肉之痛，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我可不想再體驗一次。


　　「我昨天很晚才回來，到底怎麼了？妳也讓我知道一下。」邊咕噥邊在她虎視耽耽的注視下更換制服。


　　誰知道我這一問又忍來妤蘋一陣打，「妳忘記今天是全國合唱決賽嗎？」


　　……完蛋了！我還真的給他忘得精光，昨天實在發生太多事了，多到我連這麼重要的比賽都忘記──我記得音樂老師之前不斷耳提面命比賽當天要提早到學校，就是怕我們睡過頭遲到，對，而且還要提前去跑操場開嗓。


　　想到音樂老師發飆的模樣，我直冒冷汗，瞌睡蟲不趕而去，我也不敢再慢吞吞，換完制服馬上到外頭迅速解決早餐。


　　邊狼吞唬燕邊注意時間的走動，就連妤蘋看不過去要我「吃慢點，以免噎到」，我卻不理會她，繼續大口喝牛奶、塞土司。


　　七點整，匆匆出了家門，往公車站的路途我沿路拔足狂奔，妤蘋在後頭大喊吃不消，但我可管不了這麼多，氣喘噓噓跑到站牌處，剛好有輛可以通往學校的公車在一旁停靠，趕緊刷卡上車，妤蘋也及時趕上。


　　「妳瘋了啊妳！」妤蘋氣喘噓噓咒罵我真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不過我比她還慘，喘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能臉色發白的注視著她，一臉無奈。


　　幸好是有提早出門，到交流道處車塞得不像話。我頻頻探視外頭的情況，妤蘋似乎也有些睡眠不足，在我身邊開始打頓，離學校剩兩站的距離，這時，我看到旺旺學長上了車，他的臉色也不太好。


　　「學長！」這是第一次我用雀悅的口氣喊他，旺旺學長聽到我的聲音，微怔，然後往我的方向看來，他對我露出微笑，雖然我覺得這微笑有些牽強。


　　等他走到我身邊，我問他是不是因為今天要當伴奏太緊張沒睡好？他搖搖頭，又點頭，「一半一半。」


　　「發生什麼事了嗎？」我語帶關心的詢問，很少看到旺旺學長這麼失志呢！看來一定是很嚴重的事……心裡不免焦躁起來，偏偏旺旺學長打死不肯透露半個字，他明顯開始轉移話題，跟我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也許，我還不是他可以透露心事的對象吧？這樣的念頭在心裡昇起，我感到有些失落，但往好的方面想，能跟他聊到天就不錯了，暗戀中的人不能一下子要求太多，我這麼安慰自己。


　　然後在快要下車時，旺旺學長拿了一副全新頂樓的鑰匙給我。


　　「悲傷止步的鑰匙？」我驚訝不已，我以為昨天旺旺學長是說好玩的，沒想到他今天就真的給我一副。


　　我感動得快哭了。


　　「那是我昨天回家順便去打的。」旺旺學長向我解釋。


　　凝視掌心剛從旺旺學長手中接過的鑰匙，還能感受到他的餘溫，真的好幸福……我將鑰匙小心翼翼收進書包，真誠向他道謝。


　　「不謝。」看我這麼感動，旺旺學長有些受寵若驚，隨即他燦爛地笑了，看來心情有比較好轉。


　　只可惜他的喜悅維持不久。


　　來到學校，旺旺學長說他還有事要去忙便跟我們道別，我跟妤蘋也沒多餘的時間追問他要去忙什麼，因為已經看到不少團員跑完操場正返回音樂教室，我們急急忙忙到音樂教室放書包就去跑操場。


　　直到音樂老師在音樂教室點好名，要我們排隊走去斜坡搭車，我才又看到旺旺學長的身影，他正在講電話。


　　走到他身旁，本來是想跟他打招呼的，卻聽見他對電話另一頭咆哮：「不懂妳的是我！」


　　我愣在原處，旺旺學長氣憤地掛上電話。我原以為我會觸及到他忿然的容顏，但待他轉頭與我的視線對上，我發現的是溢出雙眸的滿滿的悲傷。

     你的、我的，我們的情感都未曾改變，只可惜方向不同，所以我們還是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