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憶鋪

36

 
　　如果在當下我知悉傳說裡的弦外之音，我會馬上將手環給退回去，那麼我跟旺旺學長的關係便能繼續單純維持在學長、學妹間，而不是最後難堪收場。


　　愛不釋手把玩貝殼手環，等到旺旺學長推薦的起司豬肉蛋堡跟大冰奶送上桌，我才依依不捨將手環放回盒子收進書包。因為學校禁止學生戴任何飾品，糾察隊更要以身作則。


　　「趁熱吃吧。」


　　「好！」拿起漢堡大口咬下，起司香瞬間在嘴中四溢，旺旺學長的眼光真的很好，這漢堡好吃得沒話說，我片刻不停手品嚐，然而旺旺學長卻原封不動將漢堡放在桌上，等我吃完，我終於發現他的不對勁，關心地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妳都沒有想問我遇到的是哪位『故人』嗎？」　


　　「咦？」這問題我倒沒想過要問他，畢竟旺旺學長人緣很廣，所以他告訴我是誰，我也未必認識對方。


　　看穿我的疑惑，他緊接補充：「是妳認識的人。」


　　搖搖頭，還是想不到是誰。


　　「是小一。」


　　我低聲呢喃：「不會吧？」這世界有這麼小？怎麼誰不碰到這麼剛好碰到小一？不知道為什麼內心突然湧起不安，手中的漢堡也沒興致再把它吃完。沉默在我跟旺旺學長間發酵。


　　彼此都在等待對方開口，後來是旺旺學長打破沉默，然而從他接下來的話開始，我便有深深的感覺我與他將要擦肩而過。


　　「晴安，跟芠柔分手後，老實說我已經不知道要怎樣去愛人了。」這是旺旺學長跟林芠柔分手以來第一次他自行撕開偽裝的面具，他從不在他人面前透露自己的心聲，不回應別人的咒罵，卻也不抱怨，就像他們交往這事從來沒發生過。


　　我一直都在遠方默默注視著他，他的面無表情並不是痛到沒知覺，而是痛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只好自欺欺人自己不痛。在無形中旺旺學長把自己關進象牙塔，既不走出去也不讓其他人進來，就這麼獨自療傷。


　　照理我應該開心旺旺學長感性向我吐露他真正的心情，可是我卻笑不出來。「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只是一句話，就這麼一句話便讓我啞口無言，我聽初他的弦外之音，難受得快喘不過氣。


　　該開口反駁什麼？重嘆口氣，我咬緊下唇直視坐對面的旺旺學長。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不要對我拐彎抹角，我不想去猜你的意思！在心裡頭的吶喊他聽不見。


　　旺旺學長的視線不在我身上，我發現他的秀宇緊揪一團，氣氛變得好緊繃哪！好比雙方對弈進行到白熱化階段，一步祺走錯便會全盤皆輸。我們都在思考下一步該如何是好，但要是認真想根本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所有都僅是在拖延而已……


　　就在我打算要起身先離開，旺旺學長說了第二句話。


　　「晴安，遇到小一發生的事我想說給妳聽，這次跟他聊天，我很多事情終於釐清，我想我不能再逃避。」

 
　　我們去畢旅投宿的飯店剛好是小一幫模特兒外拍的地點，下午去Check-in在大廳碰到他我也嚇了一跳，覺得這世界真的很小。


　　自由活動時間我們單獨到餐廳聊近況，我提到我跟芠柔分手的事情，小一聽聞不敢置信，因為他知道我對芠柔有多用心良苦，沒想到接下來他竟然不急不徐地說：「你知道前陣子我跟晴安表白被她拒絕嗎？」


　　這消息讓飲料正喝到一半的我不顧形象噴出飲料，嗯……老實講我很震驚，我完全沒有察覺到小一對妳的心意，滿面惶恐不知道要如何接話，小一看穿我的心思，沒多加著墨跟妳表白的事，很自然反問我：「你對晴安的看法如何？」


　　「跟我很要好的學妹。」我坦白將我的想法傾訴給小一，這時他卻面色突然變得很凝重，像有什麼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我。


　　小一有個習慣，當他開始思索及焦慮會不自覺用手指敲打身旁的物品。小一的指間在玻璃桌面發出規律的敲打聲，我的心跳也隨敲打聲開始加快，我無法分辨這緊張感為何而來。


　　「你真的都不懂？」


　　「我要懂什麼？」


　　我的回答使小一眉頭皺得更深，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他，感覺得出來我每個回答他都非常不滿意，然而我是真的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有時候我很欽佩你的深情，但有時候看你的深情，感覺像固執。」小一輕輕吁出一陣長氣，「你跟林芠柔都到這地步，怎麼不試著去看看身邊其他人？」


　　這次換小一的話堵得我啞口無言，我知道我可以對所有人輕易掩飾我真正的心情，就唯獨他之外，就某方面來說，小一是最懂我的人。


　　我沒辦法騙他，因為他指的人同時是他曾經深愛過的。


　　她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是我什麼也無法回報給她，即使我跟芠柔已經不可能再死灰復燃，然而我的心上還是刻有芠柔的名字。


　　我算是很瞭解自己是怎麼樣的人。跟芠柔感情的風風雨雨告個段落，我突然覺得談戀愛是件很累人的事，而且坦白說單身並沒有什麼不好，可以說是害怕了，我告訴自己短時間能的話就不用再碰愛吧！所以不管誰來跟我表示心意，我全部都加以回絕。


　　我失去可以將我擁有全部無條件給對方的自信，但這一點顯然身旁的人不這麼想，所有人開始明示、暗示，雖然她本身小心翼翼在隱藏她的感情，可是對我而言她的感情是多直接？只是這直接一點都不會叫人反感。


　　不過，我還是什麼都給不了她，所以只能一而再、再而三裝死，我以為拖個一斷時間大家就不會繼續嘮叨，可惜是那純粹是我自己妄想罷了。


　　後來跟小一的交談雖稱不上不歡而散也算尷尬收場，臨走前，他意味深長丟給我一句話，這句話使我不得不去面對整個問題。


　　他說：「沒有誰有理由跟義務，等待一個永遠不願意愛自己的人。」 


　　沒有誰有理由跟義務，等待一個永遠不願意愛自己的人。